大豆豆啊

在地狱里寻找非地狱的人和事,学会辨别他们,使他们存在下去,赋予他们空间。


微博@-Langweile

【邱蔡】换骨(下) 新生儿

*依旧是大刀预警!大刀预警!

*燕回是原创角色设定是蔡居诚的转世邱居新的徒弟

*大概是替身梗但邱邱没有分不清

*链接一下(上)    换骨(上) 陈死人


01

又到了寒食节。

年方十七的燕回起了个大早,要去给师父准备扫墓祭奠的东西。

一对红蜡烛,几扎白花儿,一些可口的糕点糖果,还有一坛师父自己酿的米酒。

师父曾经提起过,这米酒名曰换骨。

是那个人取的。


02

坟头在后山。

二十年前一把邪火烧了个寸草不生的地方,现在照旧郁郁葱葱着,唯有那坟头四周是濯濯的一大片。

邱居新在前面慢慢地走,燕回则在后面亦步亦趋着。

到了地方,邱居新一一地把东西摆好,蜡烛点上,酒斟满,又在墓前洒下。

这些,从来半点都不肯让燕回来帮忙完成。

只因这是那个人的衣冠冢。


03

武当蔡居诚之墓。

他师父真是立得好一块碑。燕回站在一旁睨着那矮矮的坟,心想。

但燕回不明白,既然与那人有关的一切都不让他碰,为何师父又要一遍又一遍地在他面前,讲着那个人的故事?

毫无波澜的叙述里,却掺杂着浓烈又如蛆附骨的思念。

出家人哪来的那么多七情六欲呢?

燕回悄悄地奇怪着,可还是抑制不住那悄悄的仰慕与迷恋,抑制不住对那个人悄悄的嫉恨。

他不止一次地想过,若他就是那个叫蔡居诚的人该多好?


04

师父又开始讲故事了。

他说他还小的时候,他师兄蔡居诚对他好得很。会英姿飒爽地指点他武功,也会玩心大起地在他的靴子里绣上一只小猫咪,就算他沉默寡言,也没有不理他,相反倒是一直很包容他这一点。

一遍又一遍。

燕回忽然想起了在梦中见过的一幕。

那个人浑身鲜血地倒在师父的怀里,嘴里还恶狠狠地诅咒着。

燕回第一次见师父从来死水无澜的神情破碎得那样彻底。

若真如师父自己所说的,以前他们有那么兄友弟恭,为什么最后却会在彼此的命运里一何落魄,什么都得不到?

他为他不值。

在燕回眼里,他师父邱居新是这世上顶好的人,不该为这样一个人折磨自己到如此地步。

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手画脚呢?


05

燕回隐约地感觉到,自己与那个蔡居诚,其实是有那么一丝联系的。

不然邱居新何以会愿意把他带在身边,当作徒弟关怀教导着?

故事起始他三岁那年。他本生在一个寻常的穷人家,好端端的却突然得了怪病,整夜整夜地做噩梦。

梦里只有一个场景——一个浑身鲜血的人一直哭,一直哭,一边似乎还说着“邱居新”这三个字,从低语呢喃,到声嘶力竭。

燕回原先并不晓得这是个名字。

但也许正是机缘所在,师父当时恰好云游至此地,无意中听人说了这一桩怪事,便留给他爹娘一大笔银子,藉着此子或有道缘的名头,便收了燕回为徒,最后两人一道回到了这三年前被付之一炬的武当山上。

那时,燕回才知道,梦里那人撕心裂肺喊着的,就是他的师父邱居新。

后来他也渐渐地知道了,梦里那个人,就是已故去多年的蔡居诚。


06

现在师父让他离开了。

可燕回每次都没有走,他悄悄地爬上一棵大树,躲在枝桠间,不远不近,刚好能听清师父说的话。

明明思念得很,他师父却不到寒食绝不会来后山看这座孤坟,年年如此。

可到了这天,又是异常缱绻地抚着那破烂木牌子,指尖摩挲着深浅不一的刻痕,像是把那个名字,描摹了一遍又一遍。

“师兄,今年也很好。燕回有十七了,我……我快要四十五了。”

“门前那棵桂花树又长高了一点,去年花开得很好,我存了点下来,给你做桂花糕吃。”

“有一点不好,你送我的那个玉佩,前些日子不小心被小黑摔碎了,我只勉强黏了下,舍不得扔。”

然后便开始喝那米酒,一杯接着一杯,也只是“举杯消愁愁更愁”罢了。

燕回觉得,师父这一年的话,大概都在今天说完了。

每年说的都是差不多的事,他们两人多大了啊,二十年前种下的桂花树又长高了多少啊,二十年前那只叫小黑的猫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又干了什么坏事啊,无非是年复一年地沉湎于思念。

可与平日那沉闷至极的生活相比,这刻骨铭心的思念也像蚊子血一样地焕发光彩了。

燕回在后面呆呆地望着师父的背影,长发并没有被一丝不苟地梳好束上发冠,只是散乱地披落着。燕回这才惊觉,师父那一头青丝,原来早已半成雪了。

他忽然想起自己偷偷看过的那些个闲书,所谓“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”,大概就是这样了吧。


07

正发着呆,师父已经起身,忽地往他这儿望了眼,吓得燕回差点掉下树来。

“回儿,下来吧。”

师父轻声地唤着他。就像小时候他顽劣地上树逗猴反而被猴逼得下不了树时一样。

燕回想师父应该从来都知道,只是从来都不说罢了。

像是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与骄傲。

又或者,是透过他看见了什么人的影子,不愿让那似曾相识的几寸鹤骨就此被折断,以致天地间再无可寻处。

可他燕回毕竟不是真正的鹤,至多算是只颈子长了些的家鹅,空有一身凶劲,实无半分傲骨。

于是燕回从树上跳了下去,仿佛滞留在空中的每一个瞬间,他都能生出一根鹤羽,最后变成一只真正的白鹤,落在师父宽广而令人安心的羽翼间,让这许多年少小离家难免而生的彷徨与那小心翼翼的迷恋,都最终寻到归属。


08

可是不可能。


09

快要落地的时候,燕回还是捻了个诀,使了梯云纵,稳稳地落在了邱居新的面前。

师父冲他点了点头,什么话都没说,又缓缓地往回走去。

燕回依旧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。

可能永远都追不上那一丈的距离了,他想着。


10

那天晚上燕回又做了梦。

他梦见蔡居诚十六七岁时的模样。

那时的武当山还是一片金碧辉煌香火鼎盛的样子,有往来游玩的江湖少侠们,有痴迷练功的武当弟子,还有调戏着武当一本正经的小道长们的女香客。

而蔡居诚便像山间起起落落飞舞着的仙鹤般,从这头到那头,又从那头到这头,终于停在了闷着头练功的邱居新面前。

“邱居新!你过来下!”他笑得好像很开心。

“嗯?”

“这个桂花糕!给你吃!”蔡居诚从身后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布包,里面是白生生又缀着几点金黄的桂花糕,看起来就可口得很。

邱居新有些惊讶,迟疑着拿起来咬了一口,然后咽了咽口水,冲着蔡居诚轻声说道:“好吃。谢谢师兄。”

燕回看到蔡居诚一下子就笑开了花,眼睛一眨一眨地,像极了天上的星子。

邱居新吃完了手上这个,又拿起了第二块,突然递向了蔡居诚的唇边,说道:“师兄也吃。”

蔡居诚愣了愣,下意识地张口咬下,嘴唇似乎碰到了邱居新的指尖,让他兀自激动地抿了抿嘴。吞下那口桂花糕,还不尽意似的,又抿了抿嘴。

燕回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那一瞬间蔡居诚汹涌而来的欢喜与满足,以及那不敢言说又深入骨髓的迷恋,让一个生来傲骨的人愿意卑微地小心地去试探的迷恋,致使燕回一刹那间陷入了迷茫。

他究竟是谁?

正如昔者庄周梦蝶一般,燕回分不清梦里的那个人是燕回还是蔡居诚,现在躺在这儿做梦的到底是燕回还是蔡居诚。

他甚至惊恐地发现,他说不清楚,那份对邱居新的迷恋,究竟是属于他自己的,还是根本就来自于那阴魂不散的蔡居诚。

燕回觉得自己快要疯了。


11

这样的梦不是第一次了。

自从他三岁记事起,他做过的大大小小的梦拼凑起来,几乎就是蔡居诚这短短二十多年生命的全部了。

他梦到过小不点时的蔡居诚磕磕绊绊地照顾着新来的师弟邱居新。

梦到过蔡居诚在自己生辰时偷偷改了那首本该在婚礼上念诵的词,然后念给了邱居新听,可邱居新却一点儿不开窍。

也梦到后来蔡居诚被逐出师门后又在山门外等了许久,却什么都没等到,只能一个人淋着大雨离开。但燕回却看得到,其实邱居新就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,他不知道蔡居诚还在等,只是一直来回踱着步,犹豫着要不要去追回那个人。

可他们谁都没有迈出那一步。

他还梦到过,蔡居诚待在点香阁的每一天,其实都在等着邱居新来,他甚至发好了誓,只要邱居新来,他什么都原谅他。燕回也知道,邱居新其实一直都徘徊在点香阁外面,望着那扇窗,却始终不敢走进去。

最后,邱居新也只是抱来了蔡居诚养在武当后山的猫,趁夜里放进了他的房间,然后站在对面的楼上,看着那个人紧搂着小黑,笑了又哭了。

而燕回见过更多次的,是最后那尸山血海的场面,两人好不容易微微敞开的心扉,和转瞬而至的死亡与诀别。

燕回不免想,为什么他总能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蔡居诚的心情呢?仿佛他和蔡居诚,本来就该是同一个人。

那该多好。


12

燕回突然想起了,蔡居诚死的那年,似乎正是他出生的年份。

一不小心背叛了道门地想想,或许他燕回,就是蔡居诚的转世。

或许师父待他所有的好,都只是因为那个人。

那他可不可以就变成那个人,代替那个人,跨出那一丈的距离,给师父一个完满的结局呢?


13

燕回再也睡不着,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师父的房门外。

里面还点着灯,燕回便晓得自己的动静绝瞒不过师父的耳目,接着就听见师父的声音传来了:

“进来吧,回儿。”

燕回低着头,推开门走了进去,在邱居新对面跪坐下来。

“师父,徒儿有些问题。”

“嗯?”

“师父当年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呢?”

“你与我……一个故人有缘。”

“只是故人吗?”燕回突然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。

邱居新一愣,旋即微不可见地笑了笑,答道:

“是爱人。”

“出家人为何能有情爱呢?”

邱居新沉默了会儿,才闭着眼回答道:“有情方可无情。”

“……师父,我还是,总梦到那个人……”燕回终于说出了心里的事,忍不住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。

“你忘了他,自会无梦。”

“可是师父,我……”

“你不是他。”

邱居新面无表情地看向他,更显得严肃冷冽,令燕回一时失措,更把脑袋低下去了几分,只小声说了句“对不起”。

“嗯。”


14

为什么我不能是他呢?燕回离开了师父的屋子,反反复复地在心里想着这件事。

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噩梦,早已对蔡居诚的性格习惯了如指掌,只要穿上那身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镇玄衫,戴上人皮面具,他完全可以还给师父一个半分不差的蔡居诚。

我并没有不愿意,燕回这样对自己说着。


15

燕回偷偷地跑进了师父那间存放着蔡居诚所有遗物的屋子,想要找到那件镇玄衫。

自从武当灭门之后,与其有关的一切也都不复存在了,连邱居新都不再执着于穿着武当的校服。

但师父说过,若蔡居诚还活着,他一定会长长久久地穿着那身镇玄衫的。

而现在世上也只剩下最后一件镇玄衫,便是蔡居诚死时穿着的那一件。燕回找到它时,上面的血污都还在,尤其是左胸口位置那个破洞处的暗红血色,更是触目惊心。

仿佛某种悬梁刺股般的提醒。

燕回小心地把这件衣服带回了房间,抖开,摊在了桌上。他则拿着笔,在一旁的纸上,一分不敢遗漏地描画着。

从后半夜直画到天蒙蒙亮,镇玄衫的图纸才基本完工。燕回又摸索着记忆,在另一张纸上画起了蔡居诚的脸。

眉清目秀,棱角分明,端的生了副顶好的相貌。

日上三竿的时候,燕回终于寻了个借口,揣着两幅画,憋着一口劲跑到了山下的镇上。先去了一家成衣铺子,寻裁缝照着图纸做衣服。他还仔仔细细地告诉了裁缝该用什么料子,哪儿要用金线勾,哪儿要用银边镶,只把个裁缝听得耳朵生茧,几乎要撂挑子不干。

又四处打听了有没有善制人皮面具的师傅,最后七拐八弯地终于让他找到一个破落去处。

枯败的院子里坐着个三十来岁的人,正神经质地盯着张画看。


16

燕回凑过去看了眼那画,却呆住了。

因为他好像在画上看到了年轻时的师父。

画中有一个满头白发颇为仙风道骨的长辈,还有五个从大到小一字排开的小的,披红戴绿地,一人手里拿着个糖葫芦,看着便热闹得很,大概是要过年了。

他还注意到画里那个估摸着二十岁不到的蔡居诚,一直侧过身偷眼瞄着邱居新,而邱居新却直挺挺朝着前方,拘谨极了。

那看画的人见燕回也被画吸引了过来,便拿手肘捅了捅他,待燕回看向他时,指了指自己,又在画中人间指了一圈,最后冲燕回一摊手。

哦,原来是个哑巴。

不明白他什么意思,燕回也摊了摊手。

那人长叹了一口气,指向了画中最小的露出一抹精明鬼似笑容的那个,又指了指自己。

燕回想起来了,最小的那个叫做萧居棠。

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又哑又疯的人。

燕回有点不敢拿出那张画像了,他晓得蔡居诚是武当叛徒,怕萧居棠看见一急就撕了画。

可是一边萧居棠又寻问着他的来意,他只好拿出了画像,支支吾吾地告诉他自己想要一张照蔡居诚脸做的人皮面具。

萧居棠便把画直直地举在面前,兀自发呆了许久,最后神思恍惚地冲燕回点了点头,比了个五的手势,许是叫他五天后来拿吧。

燕回尴尬地朝四周看看,打算走了,却被萧居棠扯住了衣袖。只见萧居棠举了张纸在他面前,纸上写着一行字——“这张画能送给我吗?不收你钱。”

燕回没多想,应了声“好”。

临出门时,隐约听到后面的萧居棠“啊”“啊”地压抑地叫着。似乎是哭了。


17

五天后他再来时,荒园的大门紧闭,令燕回懵了许久。

后来还是对门的老大爷见到他,把东西交给了他,说住荒园的哑巴前些天出远门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。

燕回有些怅然,本想着带萧居棠再去看一眼他的“嗯嗯”师兄。

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。


18

燕回拿了面具和衣服,在屋子里自我斗争了整整一夜。

鸡啼声起时,燕回已经换好了镇玄衫,戴上了面具,梳好了头发,在铜镜前一照,活脱脱便是梦里那个蔡居诚的模样。

他推开门的瞬间,看见师父就在门外,他又“嘭”地把门关紧了。

可师父什么话都没有说。

没有肯定也没有拆穿。

燕回蹲在门后拼命地喘着气,可他想蔡居诚绝不会这样,仙鹤一样的那人,即便小心地卑微地喜欢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人,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胆怯与害怕。

于是他霍地起身,猛地推开门,一步不停顿地,扑了过去,紧紧地搂住了邱居新的腰。他把头埋在师父的颈窝里,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。

师父又好久没说话。

沉默像毒药一样蔓延开来。

燕回颤抖得更厉害了。


19

“你不是他。”

过了不知多久,邱居新终于开了口,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。然后摸了摸燕回的脑袋,轻轻地把他推开了。

燕回跌坐在门槛上,怔怔地望着邱居新的背影,突然大声问道:

“师父!你忘了他吗?”

邱居新回过头,像在看他,又像透过他在看什么人。

“早就忘了。”

“天地间无处不是他,故不必费心去记得。”

说完便走了。

燕回蜷缩起来,顶着那曾经惊才绝艳的皮囊,张着嘴,无声地哭了。

他好像听到自己发出“咕”“咕”的叫声。

从仙鹤亮翅的南柯梦醒来后,原来他依旧是一只傻愣愣的家鹅。

他原来谁都不是。

他原来什么都没有。


20

“喝了这杯换骨酒,就把前尘都忘了,脱胎换骨,去做个活生生的自己吧。”

邱居新在燕回面前站住,把一杯酒放在了他脚边。

燕回还红着眼睛,却也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
甜丝丝的,却让人一醉忘怀。


21

从那以后,燕回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人了。



——The End——


祝大家五一快乐!

本来是想写甜的,然而后来那么一理智,想到转世是转世,蔡蔡是蔡蔡,他们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,没理由要求邱邱也喜欢转世,也不能要求转世也喜欢邱邱,燕回的喜欢很大程度上还是被梦里的蔡居诚影响的

对,略略地想拿燕回当主角写个华武(虽然武当已经没了……),这是刚刚才想到的嘻嘻



评论(8)
热度(110)

© 大豆豆啊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