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豆豆啊

在地狱里寻找非地狱的人和事,学会辨别他们,使他们存在下去,赋予他们空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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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邱蔡】上元鬼·玖

*终于写死邱邱了,啊……


去年元月时,花市灯如昼。

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。


那年的天灯上,蔡居诚写了“平安喜乐”。

邱居新什么都没写,他说现在两人同心同志,不必祈求神佛。

蔡居诚习惯性撇撇嘴,刚想笑他装,却又一下子觉得这样真的挺好。

比如邱居新紧紧地捏着他的手,两人一起望着满天的灯,仿佛观览着世间你我他的幸福或苦楚,什么话都不必说。

没有武当,也没有万圣阁,更没有那溅满鲜血的生生死死。

偏头就看见了邱居新幽深的双眸,里面全是自己,全是自己,于是像被诱惑了般,蔡居诚凑了上去,轻轻啄了下他的唇。

然后就又被吻得神魂颠倒了。


月黑风高夜,最宜杀人放火。

二更鼓敲过,邱居新披着一身月光,独向虎山行。

蔡居诚则去了应天府,准备今晚将万圣阁在金陵城里的窝点一网打尽。前一个月,他担心自己的臭名声,故而借着邱居新的名义行事,今早才刚由邱居新来跟府尹一干人等说明了原委,且交代了计划。

这些个官差侍卫本就对蔡居诚这人偏见得很,但总不好磨灭了人之前探查的功劳,今晚却又见他跟疯了似的,一张不讨喜的嘴就没停下来过,更是心情复杂。

“你说邱居新会不会有事啊?”

“邱居新会不会骗我啊?”

“这里的事你们行不行啊?行的话我就去找邱居新了。”

一群人被蔡居诚烦得可以,实在受不了,一个胆大儿的粗着嗓子回了他一句:“你怎么跟娘儿们似的,邱道长武功卓绝,何惧此等宵小?”

蔡居诚却像是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般,恍惚地应道:“那谢你吉言了。”

官差们愣了愣,旋即摇头,只觉这人武功尚佳,就怕是有些疯癫。

顺着蛛丝马迹,果然发现万圣阁的贼子要趁着上元满街灯火的余烬,在全城放一把熊熊烈火,若令其得逞,这夜半的金陵城就会沦为人间炼狱。

城内险象环生,虽有蔡居诚的帮助和万全的准备,仍要提防着每一点可以燎原的火星子,然后将万圣阁的据点一网打尽。

惊天的惨叫声不绝于耳,四处缭绕着万圣阁人口中“仙药”的危险气息,没有烈火,这些白日还喜迎八方客的地方今夜早已变成人间炼狱。一个药人袭来,蔡居诚凝气反击,双手都已快要麻木,一边想着自己要替邱居新排除一切后顾之忧,这样两人就永不会再分开了,一边却被另一种疯狂又无可驱除的不安感折磨得一刻都待不住了。

大局已定之后,蔡居诚一会儿都没停,踉跄着转身,便向城外掠去。


邱道长武功卓绝,自不惧朱文圭这般宵小。

来的不是蔡居诚,两人更无话可说,方一照面便死斗起来。朱文圭路子诡谲,颇多奇技淫巧,邱居新自是光明磊落,一路大开大阖,又正值鼎盛,因而厮杀千招以上,两人俱是负伤累累。却终是邱居新技高一筹,把朱文圭逼至山石死角处,倚着石壁再难站起。

可邱居新毕竟只有一人,血肉之躯,又怎敌满山宵小?

他也未尝不知峡谷上悬崖的草木间隐匿着起码千人,但下一刻这支不知来路的军队出现时,终究是,避无可避。身后的金陵城还有千家万户,原则上无可避;身处纵深峡谷万箭俯冲而下,理论上亦无可避。

早知晓结局,生死便都作浮云看。大道既成,平生所憾,终是,负了一个人。


所以当蔡居诚八百里加急地赶到这儿时,看到的就是数不清的箭镞,反射着惨白的月光,向着峡谷中心飞去。

他顿时慌了,正要冲过去,手臂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拽住了。

“师……萧疏寒!你放开!”

一个迟疑,不远处的邱居新就已经看不见了。被密密麻麻密密麻麻的箭淹没了。

连血都看不见。

只有朱文圭在一旁阴恻恻地笑着。

他好不容易才喜欢上的邱居新,神仙一样的邱居新,对他那么好那么好的邱居新,现在在这个阴暗又可怖的峡谷里,被万箭穿心,成了个筛子。

蔡居诚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。

无知无觉地,被萧疏寒连抓带抱地退开了半里有余。刚回过神来想跑回去时,就听见震天响的爆破声,脚下大地都摇晃起来,峡谷间草木移位,山石滚落,方才埋伏在崖边的兵士要么被炸得飞了出去,要么从山顶坠落,被重重乱石掩埋,只一眨眼,移山填谷,全军覆没。

好啊,邱居新又骗了他。

说好的原来都不算数。


尘埃落定之后,蔡居诚什么话也没说,没发脾气也没哭。

只是一个人不吃不喝好几天,徘徊在那一片满是死气的地方,每日便只是重复着搬开乱石,拿剑铲土,辨认尸体这样的事。中间实在撑不住时,喝了萧居棠递来的一碗粥。然后依然一次次重复着从希望到失望,再燃起希望,最后绝望得累瘫在烂泥里的过程,指甲从折断到脱落,衣袍从脏乱到破烂,也用不了几天时间。

从像木头一样杵在不远处的师兄师弟们口中,他知道了邱居新回武当,在萧疏寒门外跪了五天五夜,求萧疏寒事发后带他离开,并且让他回武当来。然后自己就在这峡谷悬崖间,布下了不计其数的炸药。

萧疏寒答应了,也问过他,愿不愿意回来?

他拒绝了。

找了七天,都快要把自己也埋进去了,还是不见邱居新的尸首。蔡居诚眼底也是一片死气,抽抽鼻子,最后用剑割了一绺发,埋进了土里,倒盼着它在地下生根发芽,寻着邱居新了,就和他的发丝缠在一处去,也算是“结发为夫妻”。

阴阳两相隔了。

蔡居诚跟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啊走,不知不觉走回了几天前两人一块儿放天灯的地方,一声不吭地坐在了边上茶摊的桌旁,抬着头看太阳。

“我可听官府的人说了,这回元宵节,本有歹人要害我金陵全城百姓的,多亏了那武当的邱道长,我们才好高枕无忧啊!”旁边桌上有个人说道。

“那,那邱道长现在何处啊?”

……

蔡居诚回头望了望他们,突然低下了头,整个脸都埋进了臂弯里,一抽一抽地,哭得泣不成声。

那你们把他还给我吧,倒是还给我啊。

我知道错了……

邱居新你回来好不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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